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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积山石窟探微:乙弗氏与吐谷浑

2021/08/3116:38

然而不为人知的却是,相隔千里的麦积山石窟,也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便是对其开凿进程有着重要影响的西魏文皇后乙弗氏,也属于吐谷浑部族。

原标题:【人文】天水麦积山石窟探微——乙弗氏与吐谷浑

□李文平

我国西北少数民族历史精彩纷呈,蕴含于整个国家历史进程之中,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曾经生活过戎、匈奴、月氏、羌、氐、鲜卑、藏、吐谷浑、回鹘、蒙古、汉等众多民族,这些民族各具特色,既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传承,又在交往中不断相互影响,甚至融入彼此的族群之中,其丰富性和典型性在我国史学研究中可谓独树一帜。正是因为这样,杨建新先生认为,通过对西北少数民族历史和文物的研究,“不仅可以了解大西北辉煌的过去,丰富人民对中国社会历史的认识,开阔人民的眼界,而且对填补中国史研究的薄弱环节,加强中国通史的完整性,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

2019年9月27日,武威市天祝藏族自治县自然资源局在土地整备时发现墓葬一座,经国家文物局同意,甘肃省文物局协调安排,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随即开展了抢救性发掘。经发掘确认,墓主为武周时期吐谷浑王族成员喜王慕容智。这一重要考古成果的发现,使“吐谷浑”这个名字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热点。然而不为人知的却是,相隔千里的麦积山石窟,也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便是对其开凿进程有着重要影响的西魏文皇后乙弗氏,也属于吐谷浑部族。《北史》卷一三《文帝文皇后乙弗氏传》载:“文帝文皇后乙弗氏,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世为吐谷浑渠帅,居青海,号青海王。”《魏书》亦云,乙弗氏先祖世统部落,因高祖入贡时魏世祖留之,便久居西魏。及至当代,姚薇元《北朝胡姓考》亦将乙弗部划入吐谷浑族属之内。可见,乙弗氏出身吐谷浑部并无争议。

吐谷浑,存在时间较长,由魏晋南北朝起而至唐、宋,政权统辖区域,强盛时期包括四川西北部、青海大部以至新疆于阗、且末,居丝绸之路要道,沟通南北。溯其渊源,本为辽东鲜卑一支,几经辗转,居于青、甘之间,以游牧为主,畜牧业发达,盛产各类金属,隋朝虽以和亲与武力征伐并行,亦未能征服其地。唐时为李靖、侯君集所破,正式成为藩属国。吐蕃破其国后,除驻留原地者,一部迁徙至河西、灵州、延州等地。直至北宋后,活动才基本不见于中国史籍。故本文将结合《北史》等史料,对与乙弗氏相关的内容进行探讨,以期能够更为深刻地了解麦积山石窟的修建历史。

文帝文皇后乙弗氏,《北史》言其河南洛阳人也,故而被许多人误认为中原人士,殊不知此乃诸多少数民族内附后的通常做法。其籍贯虽多固定,但也会随着时代变迁而发生变化。例如吐谷浑王族成员墓志铭,就曾出现过祖籍“昌黎”“阴山”“长安”等多处不同的地名。这是因为吐谷浑立国之初,为突显本部族历史记忆,多强调源自辽东昌黎等,及至被吐蕃灭国内附于唐,渐有源自长安一说,此既是文化影响,亦是当时政治需求。《北史》此处言乙弗氏河南洛阳人,应为乙弗部投魏之后改称,无关实际籍贯。《周书》卷二《文帝纪下》云:周明帝二年(公元558年)三月“庚申,诏曰:三十六国,九十九姓,自魏氏南徙,皆称河南之民……”当指此事。

乙弗勿敌国(乙弗部),原系漠北系鲜卑,居青海湖一带,有众万落。十六国时曾为南凉秃发氏部属,后为西秦征服。风俗与吐谷浑相近,后与“契翰”部一同为吐谷浑所并。因此,《北史·文帝文皇后乙弗氏传》称其先祖为吐谷浑渠帅,即为吐谷浑所属部落首领,应无误。只是“号青海王”一事,别处典籍鲜见,考虑到乙弗部规模较小,周围政权林立,民族成分复杂,大多数时间只是地方政权之部属,其号青海王一事还有待商榷。不过我们能够看到,凉州平后,乙弗皇后高祖拥部内附,被拜为定州刺史,封西平公。此后子孙连续三代迎娶魏国公主为妻,家族日渐显贵,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且乙弗皇后的父亲乙瑗,官至仪同三司、兖州刺史,其母为孝文帝第四女淮阳长公主。这样显赫的身世和同样出自鲜卑集团的血统认同感,为她日后入宫称后奠定了政治基础。

乙弗生性节俭,待人宽宏大量,深得西魏文帝元宝炬喜爱。但随着政局的不断变化,西魏迁都关中,意欲东进,西北地区却屡屡被蠕蠕(柔然)寇边。时值东魏与之竞为婚好,故文帝纳柔然可汗长女为妻,即悼后。此时,作为皇后的乙弗氏只能逊位退住别宫,并被勒令出家为尼。纵是如此,乙弗氏仍被悼后猜忌,徙往秦州,依附其子秦州刺史武都王。而这,也是乙弗氏第一次与秦州发生命运上的关联。《北史》载,帝虽限大计,恩好不忘,后密令养发,有追还之意。此处“虽限大计”则应当是西魏统治集团顾忌与周边政权之关系。彼时蠕蠕兴起,雄踞北方,西魏又与东魏等相争不休,自是极为重视与蠕蠕的政治联姻。然而,纵使退位削发,冰冷的现实也没有放过这位“后性好节俭,仁恕不嫉妒”的前皇后。公元540年,蠕蠕举国渡河,兵锋已至西魏境内,其对外宣称的战争缘由便是为悼后不平。魏文帝元宝炬面对此种情形,困于国家实力,直言不应因乙弗氏一人而使百万国众受累,于是派遣中常侍曹宠带着诏令前往秦州,令乙弗氏自尽。看到诏令后的乙弗氏潸然泪下,称愿以一人死换天下康宁。遂与子武都王诀别,言辞凄怆,其状令左右垂泪失声,不能仰视。后召集僧人以佛教礼仪设供,令身边侍婢数十人出家,自己入室后自杀而亡,年仅三十一岁。乙弗氏死后,武都王“凿麦积崖为龛而葬,神柩将入,有二丛云先入龛中,顷之一灭一出,后号寂陵”,三十余年岁月弹指一挥,乙弗氏终将自己人生的句号写在了这麦积烟雨之中。时隔多年,魏文帝在修定自己陵寝之后,手书一文,希望死后能将乙弗氏迁至永陵合葬,并追加谥号为“文皇后”。可见此时的他,内心也承载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回顾历史我们不难看出,魏文帝与皇后乙弗氏之间的悲剧乃是在特定政治环境下不可避免的伤痛。内附后的乙弗氏家族历经三代,虽然日渐显贵,但当统治集团内部需要牺牲她来换取更大利益时,也是无力反抗的。其次,乙弗氏先祖虽为吐谷浑渠帅,但脱离吐谷浑较久,彼时吐谷浑与西魏因领土多有争端,且与柔然关系密切,这就导致乙弗氏虽有吐谷浑身份,却得不到丝毫帮助,在多方势力斗争中成为谁都无法依靠的一方。当历史逐渐远去,谁也没有想到,1957年洪毅然先生于天水麦积山石窟发现了西魏乙弗后所葬之“寂陵”,而那段曾淹没在浩瀚历史进程中的往事,也随着他所打开的历史之门,重新走到人们面前。(图片摄影:洪波)

(新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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